如何振兴京剧艺术?如何传承好京剧艺术?一直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严峻课题。由于这个课题很大,涉及的范围太广、领域太多,涉猎的内容又方方面面十分庞杂,难以用有限的笔墨展开分析阐述。加之,我们的水平十分有限,只能是抛砖引玉。在这里,我们诚恳地期待着各界有识之士集思广益,共同为振兴京剧事业献计献策。
京剧艺术是中国传统文化最具象征意义的符号之一,是中国戏曲文化的国粹典范,她特点鲜明,内涵丰富,技艺精湛。无论是五颜六色长、幼、善、恶生动、分明的脸谱,还是那具有时代特色、五彩缤纷的京剧服饰;无论是丰富多彩、悦耳动听的京剧旋律;还是那极具艺术魅力的“四功五法”;无论是绚丽多彩、华灿至极的表演程式,还是那异彩纷呈、各具特色的流派;无论是各有千秋的名家名角,还是那丰富多彩、深刻刻画历史人物的故事情节……所有这些无不渗透着艺术家们台上一分钟,台下十年功的辛勤耕耘和深厚功底,无不独具引人入胜的无穷魅力.百年来兴盛不衰,给人以无限美的享受和异样的触动,真乃令人目眩神迷,为之感叹,回趣无穷。
京剧舞台艺术在文学、表演、音乐、唱腔、化妆、脸谱等各个方面,通过无数艺人的长期舞台实践,构成了一整套虚实结合、形神兼备、互相制约、相得益彰的格律化和规范化的程式。作为创造舞台形象的艺术手段,京剧无疑也是艺术含金量最高的舞台表演艺术,堪称是集美术、音乐、舞蹈、语言等艺术于一体的最美的舞台表现形式。她承载了太多太多的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、历史典故、人文精神和伦理道德。
京剧流派的形成源于厚重的积淀
众所周知“四大名旦”、“四大须生”等都是京剧界的流派,这些流派异彩纷呈,令人赏心悦目,流派艺术乃是国粹中的国粹,是难以用金钱可以衡量的国宝。如剧作家兼教育家、理论家的翁偶虹先生应程砚秋先生之约而作的《锁麟囊》,其剧目本身品位之高雅、佳句之叠出、结构之巧妙、张驰之有度、声腔之鲜明、技艺之高超,足以使该剧取得的艺术成就在程派剧目中独占魁首,堪称是创作剧本、创造程派的楷模。再如,具有穿云裂石之胜、怡神醉心之气的尚派名剧《昭君出塞》和《失子惊疯》,之所以长年演出经久不衰,乃是尚派艺术“歌舞兼长,刚劲挺拔,清新英爽,洒脱大方”的独有风格和艺术魅力引人入胜,她满足了人们对艺术美感的尽情愉悦和享受,从而征服了观众。再比如,京剧有“千斤念白四两唱”的说法,马连良先生的念白可谓是独树一帜、登峰造极,即使今天看来,后人效仿马派念白都感到“可望而不可及”,可见其艺术巅峰非同小可、真是难以攀登的了。
京剧流派的形成有她深厚的历史积淀。一个流派的形成乃是集百家之大成、取长补短、兼容并蓄、融合于一身的结晶,绝不是简单地继承某一派创始人或传人的艺术衣钵;任何一门流派艺术在表演上都具有自己独特的、系统的、符合观众欣赏要求的理论根据和艺术创造,并在频繁的实践中得到了观众的理解、认可与熟悉,绝不是通过评选、大赛和某位专家的批准;所有的流派艺术大师都具有深厚的文化、知识、艺术积淀,通过博学、贯通、融合才能创造出流派;最后,建立以主演为中心的创造和表演团体,从编剧、演员、乐队、服装等多方面逐渐形成了统一的艺术风格。符合这三条创建出来的流派创始人才可能称得起大师,大师才能够牢牢地把握住京剧的走向。
所以,京剧流派艺术的出现是有她一套生长、成长的艺术规律的,不认真探究这个规律、遵循这个规律、认识这个规律、把握这个规律,只从表面上求“像”是不可能继承流派、也不可能传承流派的。
正如京剧评论家刘连群先生所言:所谓“传承,传是传递,承是承续。不传即不能流动,不承则无以成派。”,“一部京剧史也是众多艺术流派孕育、形成、涌兴、流布的历史,而传承则贯穿着各个流派产生和发展的整个历程。流派的传承一旦中断,就只能是失去舞台生命的艺术遗产了。”
实践证明,流派传承必须按规律操作,唯有口传心授才能使流派发扬光大,流派传承只能够通过老师的循循善诱、指点迷津并辅以反复示范来达到传承的目的。
“流派作为艺术家的主观创造,必须得到客观的认可,包括观众的普遍欢迎和后学的争相追随,传承才能得以实现。否则,不论你多么新颖、独特,也无传承可言,这也证明了凡被传承的流派都具有不可替代的生存价值。”
振兴和传承京剧要遵循京剧艺术的自身规律
戏曲本身是假的,但功夫本身是真的,它来不得半点的虚假。戏曲是历史文化的复版,京剧艺术程式化的表演包含着严格的道理,离开了“理”也就离开了戏曲的味道。剧本的制作乃是京剧立足和振兴的根本,京剧艺术的振兴与传承必须在精通传统的基础上才能运用,在遵循京剧艺术自身规律的基础上才能提高。抛弃传统、违反规律,用现代的话剧手法来编导、排演京剧,这样的所谓创新就是无稽之谈!
传统戏至今已经有200多年了,之所以能够流传至今正说明了她的顽强生命力。但是,我们必须看到:能流传下来的并非都能被观众接受,比如她的慢节奏就不被当代年轻人所热衷和喜爱。这正是摆在我们面前京剧振兴与传承的难题。
京剧的传承历史上采用的是科班,今天是戏曲学校。形式不同但问题的本质是一个:培养新秀人才。设想:如果戏校的师资都不具有舞台实践经验,那能谈到很好的传承吗?如果我们的京剧苗子不是真正优选出来的好苗子,能传承的好吗?如果我们的戏曲教学不是按京剧传授规律进行,能培养出后续的优秀人才吗?基础如果都没有搞好,就急于创作新戏、着眼拿奖,还谈什么创建流派、创新继承呢?这方面有着很深的误区值得拿出来捋顺研究。
毋庸置疑地讲,历史上每一门流派的创始人都是德艺双馨的典范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他们的艺术传承就不能仅仅局限在艺术本身,更重要的还要继承他们的做人风范,这才是完整的传承。靠“拍电影”、“音配像”、“办流派班”等手段来留住流派艺术显得就有些弊病、有失偏颇。外行只凭借好心却办了一件只有百分之五十积极意义的苯事,这源于一种权力的力量作怪!
值得指出的是:近些年来,热心举办京剧艺术节、拿奖、评奖、各种大赛等等,并不是发现人才、选拔人才、培养人才的好途径。“由于有关部门起用了一批所谓的专家和权威,在众多的艺术节和各种艺术比赛、评奖中被各地方院团的“红包”左右,因此他们总是昧着良心进行推荐、肉麻吹捧、极力表彰,这就葬送了一批又一批短命的新戏和新星,也给国家和人民造成极大的浪费。”这段话说的确实是语重心长!只凭短暂的15分钟拿了金奖、而后一事无成的可谓举不胜举、大有人在呀!只要我们回顾、梳理那些拿了金奖的青年演员今天的走向,就不难得出是“失败”、是“败笔”的结论了。
“把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用在京剧表演艺术以外的大制作,大包装上,劳民伤财,致使演出成本越来越高,艺术水准越来越低,奖牌越来越多,观众越来越少,”是严重违背京剧艺术的发展规律和观众的艺术需求的结果,更是在一条为“政绩工程服务”的产业链下的驱动恶果。提倡灯光布景大制作,提倡“话剧化”的京剧,使京剧的程式性、虚拟性和综合性表演遭到了严重颠覆、导致了面目全非。
艺术不接地气生命必定走向枯萎
广大观众是所有戏曲(包括歌曲在内)振兴与传承的沃土,离开了观众,统统就都是无源之水、无本之木。反过来,所有成功的艺术精品又反哺、愉悦、教育了观众,成为了观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食粮。这种相辅相成的关系到任何时候都是不可改变、不可颠倒的。
电影《冰山上的来客》的插曲《花儿为什么这样红》是著名作曲家雷振邦先生根据塔吉克民歌改编的。电影刚一放出,这首插曲立刻就红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,并成为了至今久唱不衰的传世精品。严凤英、王少舫主演的黄梅戏《天仙配》、李少春、袁世海主演的京剧《野猪林》、小白玉霜、魏荣元主演的评剧《秦香莲》、牛得草等主演的豫剧《七品芝麻官》、马连良、裘盛戎等主演的京剧《群英会》等等,这些剧目之所以能够被搬上银幕,就是因为他们的艺术深得人心,具有值得传承的艺术魅力!堪称为无价之宝的非物质文化国宝遗产是一点都不为过的!这说明:值得传承的艺术精品无一不是通过精雕细刻、精耕细作、精益求精,如此才可能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,这里面来不得半点的投机取巧和滥竽充数。
当前,社会浮躁、人心浮动、急功近利的短视行为已经成为了戏曲振兴与传承的巨大干扰。为名、为利走穴的演职员,其颠倒的价值观也直接扭曲了观众的欣赏观。随着一阵阵改革大潮的颠簸起伏,某些低级之作竟然也能登上了大雅之堂,某些娇骄演员或凭歌喉、或凭脸蛋也确实从热气腾腾的肉缸里捞到了几块肥肉。
试问:没有丝毫文化品位、艺术品位的低俗之作能传承吗?没有任何美感、不具备半点喜闻乐见的污垢之作能传承吗?不具有百姓认知基础、不具备深厚哲理的粗制滥造之作能传承吗?被人民大众所耻笑、所憎恨、是非评论中被嗤之以鼻的演员,有资格被后人记忆吗?
观众的品味千差万别,离开了广大观众就是离开了土壤、肥料、水份和阳光,戏曲艺术一旦不接地气、一旦不能引导舆论的话语权,艺术的生命必定走向枯萎,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理。我们必须警惕,千万不能走进这个误区。
结束语
京剧艺术追求的是具有厚重知识底蕴和文化底蕴的作品,京剧作品追求的不仅是盛行一时还要盛行一世;不仅能调动当时观众的激情,还要力图观众能回味无穷、流传永久;京剧艺术必须具有牢牢扎根于民众土壤的根基,才能给人以永恒的力量,才能开放出流芳百世的花蕾。我们的肩上的使命任重道远,忠诚于京剧事业是我们的天职。
中华民族不是狂躁的民族,我们的民众需要的是持久的力量,而持久的力量源于持久的源泉!这就是我们振兴与传承京剧事业必须永远思考的课题。
作者:李莉 天津京剧院尚派退休国家一级演员
庞金富 北华航天工业学院退休教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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